2009年9月26日 星期六

假如我訪問三嫂

本周最觸動人心的社會新聞,是三嫂獲港大頒發榮譽院士。

三嫂是港大U HALL校工,服務了四十四年,是香港最高學府的一部歷史活字典。

如果我去訪問三嫂,我想寫的,是這樣一個故事:

五十年前的港大,雲集天之驕子,三嫂是文盲,在替明日之星煮糖水洗地板的同時,她,可曾因為自己未讀過書,有過點點自悲?

她的自悲,可是來自世俗眼光?與及她所接觸的上流社會,套在她身上的一道知識枷鎖?

她在別人的眼光裏,有如公子哥兒的傭人,地位低得不能再低。五十年後,莘莘學子成了名流紳士,回味少年大學片段,偏偏又最記得三嫂。

三嫂的紅豆沙愈煮愈甜,彷眼十年又十年,然後,她發現,每個畢業的學生,都會回來母校讚賞她的紅豆沙。三嫂於是發現:她人生最大的成就,是她的紅豆沙,溫暖了天子門生的青蔥歲月。

U HALL舊生,都忘記了昔日在Lecture Hall上過什麼課、Tutorial讀過什麼悶蛋理論,但他們五十年後,都記得,大學生活有位三嫂,如自己生母一樣,在寒窗苦讀的星夜裏照顧自己。

大學教育之重點,是學習如何為人。一個被世俗喻為出身寒微的人,卻因為誠意、無私、盡心,成為高材生的表揚對象。三嫂獲頒院士,是社會對默默耕耘、以心待人、謙虛盡責三種價值觀的表彰與認同,也是對主流社會,向來以院士表揚大商家政治人物的一個逆流衝擊,給只會向錢看的俗人一個反思機會。

這則新聞更重要的意義,是一直以來,香港人,都沒有好好向我們的上一代致敬。我們的長者,因為戰亂、因為時局動盪,都沒機會受教育。但沒有他們對社會默默的貢獻,香港就沒有今日的成就,也不會有我們這一代。向三嫂致敬,也是對香港的老人致敬。

期望各大專院校,日後向更多長者頒發院士榮銜。

PS: 新聞人物故事,出於寫作人的胸襟、閱歷、對社會和人性的領晤。沒感覺的人,就是沒感覺,那怕他是記者還是老總。最重要的,是我們認清個人當記者的理念,還有我們對社會的一份關懷。寫了出來就好,其他的,我們都控制不來。

2009年8月22日 星期六

正生事件揭政府傳媒偽善

社會福利署長余志穩離任前說過:「七成領綜援者屬老弱傷殘,三成為失業單親要助解燃眉之急,一個關愛社會,有責任照顧他們。」

可惜,社會上大多數人,都沒有一顆關愛心,政府傳媒如是偽善。關於綜援,全城冷血者,都將它跟浪費公帑劃等號。

正生書院搬遷風波,變成「浪費公帑」的盲目控訴。由起初傳媒同情、打氣、加油,變成如今打殘、踢腳、置之死地。正生的校監校長,對香港傳媒跟紅頂白、扮正義卻又欠獨立思考的特性,大概感觸良多。沒有當日的輿論天堂,大概今天不會淪落至此?

當大家人云亦云,將矛頭指向正生。我卻看到政府的假面具,還有記者的跟風與無知。

且勿論校監校長的手腳是否乾淨。正生帳目混亂,「混帳」之出現,源於政府沒有監管。為何沒有監管呀?因為政府由此至終,一毛錢也沒有投入其中,支持學生戒毒。政府的原則是:總之我無俾錢,就話之你死。

綜援資助學生交學費、即由公帑間接資助正生的顯淺道理,我敢說,官員是近日才明白的。公務員,是按機制、按規章辦事,正生的個案獨一無異,機制當然沒提,於是人人睇你唔到。校監校長做好人又得、做壞人都得,叮,終於得咗。

到正生的成就獲得肯定,一直視若無睹的政府傳媒即來大批判。若果正生不是那麼高調,恐怕它的帳愛多混可有多混、愛多爛可有多爛,政府會BORDER嗎?傳媒會揭發嗎?恐怕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人人懶理當執身彩。

為什麼全香港人,都是一窩蜂的?

我有獨立思考,我看到的圖畫如是:

戒毒學生拿綜援,何罪之有?一個關愛的社會,是有責任幫助困境者,走出毒海。

問題在於,一萬元的綜援金,是根據什麼定出來的?正生每年成本運作幾多?社署根據什麼批出款項?正生運作成效如何?為什麼這四大問題,社署、教育局,從來沒有作出質疑?一句「私校不受政府資助」、「綜援有機制審批」,暴露政府的僵化制度,沒有彈性為全港獨一無異的戒毒學校運作,訂立審批機制。

歷年來,最諷刺的,是法庭不斷判誤入歧途的學生入正生;同時,政府卻和它劃清界線。到正生贏得輿論支持,政府又話要撐正生;到正生爆鑊,政府又即時彈開,又廉署又社署又教育局,往日它們「睇正生唔到」,今日即時撲出,是不是有病?

最可憐,是香港的記者。捧正生,一齊捧;踩,就踩多兩腳。說正生學生浪費公帑,SORRY,兩個月前,不是說要助青年人「不可一,不可再」,學生找到正生救星,將它捧得如天上星星?

我支持正生,原因只有一個 - 它做了全香港都沒有人做的戒毒學校,最終我接觸到的學生,十個有十個都說「正生改變了我」。

正生事件最要批判的,除了壞人(如有),就是政府。為什麼沒有記者,批過政府一句?而選擇日日在什麼先知專欄,幫政府說這說那?

傳媒,無藥可救,死心。

Gym男Gym女

為了改善腰痛寒背,半年前開始做GYM,每周兩次,近日手瓜有老鼠仔,行路亦學會時刻挺起胸膛。出一身汗的感覺,原來很爽。

教我做GYM的女教練FIT到漏,每次上堂她最愛跟我八卦,近日話題關於婚外情。

「你快看,那個男人,早上跟情婦來,夜晚又同老婆來,正衰佬。我們全部教練都知,佢仲若無其事。」偷食之道原來是:最危險的地方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「試過有過男人,帶住情婦上單車班,有日佢老婆衝入班房,發瘋似的大叫:你個死狐狸精,搞我老公。」十足十TVB劇集。

「男人衰,女人都衰。做GYM的男人似自己MAN,成日撩女人,話教她們做器械。有個有夫之婦,比男人摸PAT PAT都唔介意,仲發姣發電,你話?」做GYM最易有身體接觸,難道FITNESS CLUB是尋找目標的好地方?

「你都要小心D呀,M。」我哈哈大笑,因為我做GYM永不化妝、紮師奶頭、全身大汗,加上身邊又水又銀包又報紙又IPOD又毛巾又眼鏡,成個露宿者,人見人怕。凡有大隻男走來胡扯,本人都會立即扮聾扮啞,快閃。

做GYM,切記:專心一致才成功。加油,下一步,要減肥。

2009年8月15日 星期六

北京之痛

北京奧運一年後,國家大舉拘捕異見人士,這回更出招生屈記者藏毒,難得電視台記者臨危不亂將整個搜索過程拍下,公諸於世公道自在人心,都說相機鏡頭是記者最有力的武器。

一年前的六月,奧運前夕,我到北京採訪當地城市的變化。那兩個星期的採訪工作,是噩夢一場,至今想起仍有很大陰影,八成出於人事問題,兩成出於我對這個城市的不安。都說我有超強直覺,當時主流香港人都大讚北京「嘩,好正、好新、好繁榮」,而我,只覺得,很虛假。

什麼強迫的士司機學英文、拆卸歷史性建築物、趕絕低下階層老百姓,國家的行政手段,擺出萬能姿態,是極度荒謬的事。

去年北京之旅的感覺很差,回港後,本被抽中代表香港上京當奧運義工,我也決定不去。

8月8日那晚,在報社為北京奧運開幕寫稿,大街小巷的香港人,都說「為國家感到驕傲」,而我那刻一點民族自豪感都沒有。看到整齊的舞蹈,它愈整齊我就愈不安,心想排練的過程一定極不人道,全世界,只有共產國家,才會排得出這樣齊整的舞! 那是有血有肉的舞。

同事在採訪室嘻嘻哈哈,我為頭版稿件苦惱。結果,我在稿件開首寫道:「歷史永遠留住這一刻」!

我想說的,不單是普羅市民的亢奮,而是歷史會記載,因着辦奧運,中國為了做秀可以從未如此開放過。奧運為中國帶來的,不單是經濟繁榮,而是對言論自由的追求,開啟了我們的心靡,為老百姓帶來思想解放的希望。可惜那平台只曇花一現,壞人的本性,改不了。

去年夏天的北京之旅,沒有人知道,我帶着眼淚和對人性的失望,完成我的工作。然後,我頭也不回離開那個傷心地。

今天,想起一年前的事,心仍然酸,當記者的理想,在那次北京之旅後,原來已經粉碎。如果時光倒流,我多麼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到過北京,也就不用看到那令人感傷的真面目。

北京,我想,我以後都不會再去。

2009年7月29日 星期三

我尊敬的被訪者

做得人物訪問多,已好會了秘技:只要跟那人談一頓,就知道他是好人壞人。

結果是:90%的被訪者都是古惑仔、老江湖、油腔滑調、假面具上身。對人,因而變得失望,要求愈來愈高,這可能是女記者嫁不出的原因。

遇到一個令人尊敬、折服的被訪者,少之又少。我想起即將離任的科大校長朱經武。

他是一個真誠的人,從談吐中感受到,沒有問題不回答,每樣都仔細說一番。

他熱愛科研,真正愛學術,好有熱誠。

他沒有架子,不介意放下身段、扮鬼扮馬出鏡。

他破格收生,很有胸襟。

他……..真的很好,離開是香港的損失。這是我很主觀的感覺,但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。

另一個被訪者,姓練,是5年前訪問他的。如今,他是坐在我身後的老細,我做了他半個Research Assistant。角色不同,但他,依然是我尊敬的人。

2009年7月13日 星期一

捨不得季羨林先生

季羨林先生離世的新聞,這個周末讀了很多,港台的《傑出華人系列》節目再看時,不禁流淚,尤其聽到季老說:「在中國當知識份子,太辛苦了。若人生得以重選,當什麼也可以,就是不要再當知識份子。」

季老就是個肯說真話的謙謙君子。他的風骨、詳和、厚道,胸襟,都流露於其字裏行間。

有一件事,看到了季先生重情重義:

http://news.sina.com.hk/cgi-bin/nw/show.cgi/9/1/1/1196914/1.html

http://www.gzs.cn/html/2009/7/12/144071-0.html

伊姆加德,這刻你在何方?

2009年7月11日 星期六

爸媽救星

前陣子忙到散,這幾天靜下來,還得寫寫自英國回來後,想得最多的兩個人-父母。

爸爸七十四歲、媽媽六十五歲,他們的身體出現各種小毛病,耳聾、眼朦、手痛、婦女病,還有輪流出現的流感、頭痛等問題。人老機器壞,每晚放工聽他們訴說的,都是邊度唔舒服、今日睇醫生點點點。

然後,我想到父母總有一天會離開我們,那將是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吧?一定是。

跟父母同住,是多麼幸福的事。我是家中小妹太子女,房間經常亂得像露宿者之家,報紙夾雜掉下的頭髮滿地、椅子上的衣服亂成一團,但爸爸總是會定時定候替我清潔。爸爸是全能的,坑渠堵塞、電器壞、水喉漏水,他通通都可以修理好,我家的櫃、門、裝修都由他一手佈置。今早樓上住客爆水喉如下大雨,我在廚房窗前看着不知所措,只會大喊:「爸爸」,然後回房繼續睡覺。

後來,我聽到爸跟媽說:「她還不懂得關窗,這麼大個人了。」我就是這樣依賴,但今次,我覺得很慚愧。

從英國回來後,我想我以後都不會自己一個人到外國生活了,因為父母老了。

以前,我會因為單身生活而感到寂寞,從英國回來後,我沒有再奢望什麼,因為我發現,原來有父母在身邊,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。

過去一年,我因為感情的事很傷心、很失望。今天,我明白,對世上的人和事都不要抱什麼期望,唯有親情最值得我們珍惜。

經歷了在彼邦極度苦悶和孤單的日子,最大收穫是學會珍惜父母在身邊。但願爸爸的耳朵,早日康復。

2009年6月14日 星期日

不專業的淚水

六四二十年前夕,在報社忙了三周,新聞專題人物特寫縱橫交錯,每晚放工累得倒頭大睡,卻很久沒試過如此忘情工作。

六四燭光晚會為我的專題劃上句號,當晚我以工作的名義走到維園,但其實全晚發呆陷入迷思,當大會宣布參與人數破紀錄時,我忍不住偷偷落淚。

上一次在採訪時哭,是08年的六四。6月3日晚,我在北京木樨地,親眼看到丁子霖老師和一班老人家拜祭他們死去的愛兒,中外攝影記者忙着拍攝,我卻呆立一旁偷偷捩淚。那個有線電視的以為我是初出茅廬的女生,不斷安慰:「不要哭啦,工作緊要。」

我時常都在採訪時哭泣,看見獨居的婆婆、拾荒的老伯,失去父母的小孩,以往做社福新聞、突發新聞TRAINING,我哭過無數次。最深刻的一次,是有個行山死去的年輕女教師,其姊在殮房不斷跟我說妹妹的故事,晚上又再打電話來講,我都陪她哭了。

那時候的突發行家,還笑我無知、小妹妹、不專業。是的,至今,我還是一個多麼不專業的記者,在採訪的過程中,時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淚水。但,我不想自己因為「專業」,而不再為社會、為動容的香港人故事而哭泣。記者哭,又如何?

2009年5月18日 星期一

11歲生日

我的生日,就在六四前一周。20年前的牛一,永誌難忘。

那天我穿上一套黃色運動套裝、一對白色Reebok球鞋(不知怎的連這些細節都記得),中午跟着爸媽到灣仔華潤大廈新光酒樓飲茶,同時慶祝11歲來臨。那是星期天,茶樓人不多,突然我爸說起今天又有大遊行,飲完茶要帶我去看看。

還記得一周前的5月21日掛起八號風球,雨大得不得了。我們在晚上的電視新聞,看到李鵬宣布實施戒嚴,還有中午時分百萬名港人冒雨上街的一幕。1989年5月下旬,爸爸每晚看新聞出神,我至今仍記得,那時主播每晚新聞完結前定會說一句話:「由於新聞太多的關係,今晚體育新聞暫停。」

課堂上,班主任跟我們解釋天安門廣場上的學生在做什麼,我年紀小小便知道發生什麼事,雖然細節仍不太懂,反而是「老左」的爸爸,從沒跟我說過什麼。

5月28日,步出新光酒樓的下午,我們走在街上,很快便接上人群,人潮是向東行的,一直至北角折返西行,他們是走向新華社的吧?我爸爸帶着我,一直走呀走,人潮中有人打鑼打鼓唱國歌、有人用普通話說「小平你好、你好糊塗」、有人穿上印着吾爾開希及柴玲肖像的T恤、有人在路邊拍掌、打倒李鵬之聲此起彼落。

置身人潮,那時我很激動,很想和身邊的人一起大喊,但身旁含蓄的爸爸只是拖着我默默的走,沒想過一句話,那我也不好意思喊出聲。當我聽到國歌時,感覺最澎湃,但我只知那是國歌,卻不知歌詞。

我們大概由銅鑼灣走到北角便回家,次日上課,我很驕傲的告訴同學:「我昨天去了遊行呀。」

一周後,同樣是周日,我媽晨早在家中,不停致電親友說:「開槍,死了很多人。」我爸整天坐在沙發,沒說過一句話。我年紀小,沒跟哥姐去悼念,也就整天和爸爸一同看新聞、聽媽媽講電話。

次日,街上的香港人,手臂上都纏着一塊黑紗,我的書包,都有一塊。

我在學校和青年中心的民主牆上,學別人寫起「人民英雄,永垂不朽」,還有在學校的集會上,不知說了什麼,帶領同學祈禱,老師們都在流淚,我沒有,但我明白,這是一段永遠不能忘記的歷史。

這就是我的八九六四故事,也是一個平淡的香港人故事。
20年過去了,11歲的生日,我永遠都不會忘記。

今年5月28日,我決定留在報社忙着,為20年前發生的事,整理檔案。自出來社會做事,每一年我都會在生日那天放假,今年不會了。但我會提早起床,跟爸媽去飲茶。噢,那家新光酒樓,早就結業了。

2009年5月15日 星期五

你的Integrity在那兒?

抗疫得志的曾蔭權,又再語無倫次。他每一次失儀失言,都在他領功之後 - 上任前吹口哨、連任後文革論,今次以為抗疫立大功,七一勢必與我無關,突然又衝口闖禍。反映他這個人的本性 - 囂張,結果自作自受。

說回曾蔭權的一番話,它令我們思考,什麼是一個領導人應有的personal integrity。

Integrity是個很特別的英文字,永遠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翻譯,它豐富地蘊藏着一個領導人應有的情操:良知、胸襟、承擔、誠信、正直、廉潔、責任、遠見、尊重........它沒有單一中文字來相對,證明Integrity是一個西方概念。年少時,我在天主教女校讀書選Head Girl,便獲告之Integrity等同領袖的風範。

中國人社會沒有Integrity概念,是因為當權執政的,永遠是靠打靠殺靠搶靠霸靠刷換來江山。我懶理你什麼對人民講真話講信用,權力,從來都不是建基於人民與良知。要中國領導人明白Integrity,大概要等待他.......真真正正由人民用選票選出來的一天。

曾蔭權昨日在立法會上,被泛民吳靄儀問到是否支持平反六四時,以國家有驕人的經濟發展來支吾以對。首先,這條不知是出自他那位spin doctor的line to take,實在十分低莊,跟我在英國唐人街遇上的刷鞋仔所說的竟然同一口氣。我們的特首,說出這樣cheapy而毫無人性的話,曾生,請問你作為領導人的視野在那兒?

第二,當吳靄儀迫他埋死角時,留意,電視機上的曾蔭權,沒有再照稿讀,而是閃縮地低下頭,說自己代表整體香港人的意見,很明顯,那刻他動氣了,即便目中無人,覺得自己是特首等於代表所有香港人,話語中似乎還包含他沒說出口的一句:你班香港人唔好忘記,我不是你們選出來的,阿爺點我,就我話事。曾生,請問你作為領導人的胸襟在那兒?

這「爛仔」的想法(貫徹他成日說什麼「玩舖勁」),說到底將特區沒普選體制下積存的專制人性陰暗面浮出來,你幾時聽過美國總統敢大庭廣眾說「我的意見,就是所有美國人的意見」這麼獨裁專政的話?曾生,其實應該多謝你,激化我們再次思考普選的重要。

第三,出來解畫,愈描愈黑、無凌兩可。什麼「那不是我心裏的一句」。請問你平時說的,是否都不是你心裏的一句?那我怎知幾時要信你不信你?領導人,不是時刻都要講誠信的嗎?曾生,請問你作為領導人的良知在那兒?

最後,我想知道,你說完一次又一次,都沒有觸及核心 - 你對六四,究竟有什麼立場?作為領導人,在大是大非的歷史事件上,可以這樣的沒有立場嗎?曾生,請問你作為領導人的承擔在那兒?

很多謝你,沒有Integrity的特首,讓我們找到多一個上街的理由。5月31日、6月4日、7月1日,維園見。

2009年5月12日 星期二

川震一年

國家衛生部選擇在四川地震一周年前夕,公布中國發現首宗人類豬流感確診個案。可以想像,到四川本打算猛打豆腐渣工程的中外媒體,聽到這宗新鮮滾熱辣出爐的新聞,在上司壓力下定要飛撲至記者會,無奈捨下災民的眼淚。中共開始打起公關戰來了。

川震最值得反思的,不僅是一個又一個振作起來的陽光故事。正如我在任職的報章寫道:「貪官斂財、豆腐渣工程不明不白、政策不清、老百姓上訪無果,暴露了官僚腐敗、人性脆弱、道德界線模糊的陰暗面」,這值得十三億中國人沉澱,尤其眼裏只有$$$的年輕一輩。

天府之國山崩地裂,上天透過隆隆聲音提醒我們 - 中國數千年來,都是落後的人治社會。我們在《包青天》電視劇,看到古代老百姓擊鼓鳴冤,最後在包大人公正查案後,尋冤得雪。古時還有包大人主持公道,當今的中國,在腐敗體制下,中國人又幾時見過青天?豆腐渣問題上,四川省內沒有維權律師願意承接敏感冤案,老百姓跑到北京同樣徒勞無功。

北京大學教授孫東東,早前指上訪民眾99%都有精神病,這番簡直不是人說的話,卻竟然出自一位自居知識份子的口中,令人齒冷,同時點出眼前的真相:中國維權運動的發展,仍有一段慢慢長路。只有中國人真真正正懂得尊重法治,老百姓的權益才得以保障,中國才有民主。但在一黨獨大、一黨操控龐大經濟體系的情況下,中國人的民主路,似乎愈來愈難行。你看,即使知道豆腐渣工程點點線索的世界各地志願機構和工程師,鑑於自身利益,又有幾多人敢說句真話?

二十年前的五一二,年青一輩為着改革開放衍生的貪腐問題,走到天安門廣場絕食抗爭。二十年後,當今的新一輩,大概只關心FACEBOOK上有幾個留言、頂多加一段豬流感新聞。老天爺最懂得諷刺的藝術,川震一周年,就如一面鏡子,對照出二十年如一的黑暗面。川震一年發生的種種告訴我們:中國人的貪婪與窩囊,沒有隨着它的經濟同步起飛。如今一切,只是金玉其外、敗絮其中,什麼辦奧運改善中國民主人權,都是騙小孩的謊言,你信? 真是too simple and naive。

2009年5月10日 星期日

出路

返新工一個月,遇上很多不如意事,日日新鮮。這幾天上班,總記着好友佳佳熊貓的一句話:「不要老想着以前的一套,要用廣闊的胸襟去學習新事物。」我每天出家門前,都會用這話來提醒自己,奈何有些個人原則,總是在新工作間被打倒。慢慢地,我感覺到自己正退步。

心理上也有個很嚴重的障礙 - 從英國返港後,好像一架停駛了半年的汽車,死了火、怎也開不動。英國後遺症是成日發白日夢、投入不了工作、幻想自己不用上班而日日在家看書........記得當年我從澳洲返港時,也經歷過這樣的低潮,但今次明顯十分嚴重。(準備去讀書的,小心小心)

於是我想到一條出路:再走入校園。逃避?是的,但,持續下去,我看不到出路。

以前,我覺得要離開我喜歡的傳媒工作,是很可惜的事,也很對不起一些人。如今,我都依然捨不得。但當我看到香港的媒體,只會做跟蹤維景酒店旅客解封後行蹤、家英哥同阿姐結婚,而忽略了四川地震一年後,官方發布的死難者及貪官數字背後之解讀,我想起在英國挑燈夜讀當地報章、從報紙看世界的那些晚上。

英國回來的最大收穫,原來是讓我看到,香港的傳媒是沒有出路。以為自己好HIGH聲稱唔做CHEAP新聞的,其實是偽君子;擺明做CHEAP的,卻又真的CHEAP得好緊要。或者,比較有使命感的工作,是將香港傳媒的爛面紀錄下來,交由歷史去評價。

我會耐心等候機會、沉着氣應戰,因為我好像看到自己的出路。

後記:看罷《天水圍的日與夜》,很喜歡那種淡淡然的感覺,生活畢竟就是這樣的淡淡然,工作不如意乃小事一宗,this is the way we are,不要期望太多,也不要complain太多,為自己加油努力!

2009年4月22日 星期三

夢寐以求的普立茲獎

普立茲獎又出爐了,每次電視新聞傳來有關報導,我都會幻想自己拿到這個傳媒界諾貝爾獎,一定比中六合彩和當選香港小姐開心十萬倍。可惜,無論我怎樣努力,今生都不會成為得主,因為我永遠寫不出一手漂亮美語,跟美國媒體絕緣。下一世,希望我成功投胎做美國人。

翻閱家中的《普立茲新聞獎名篇快讀》,既感動、又慨嘆。感動,因為每篇得獎作品,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味故事。二戰時,希特拉在柏林災書,記者以旁觀者身分,除描繪場景,更集中寫出三個人物故事,藉細緻的描述勾勒出當時人們有理說不得的內心掙扎,與及捍衛公義與自保的思想鬥爭。

一篇三K黨員的人物特寫、原子彈墮落長畸的描述、身處龍卷風中心的記者自白、尼克遜訪華的舉動、非洲飢荒中骨瘦如柴的小童。每一篇得獎報導,都是一篇出色、細緻、具情感、有MESSAGE的FEATURE! 對,是我最喜歡的特寫手法 - 用記者的感覺、有趣的筆觸、大量的形容描述,來顯露社會真相。

可香港所謂的「專業」新聞人,在介定新聞時,往往將人物故事定性為等同濫情作嘢的「軟」新聞,先入為主貶低它的意義和重要性。在「專業」老行專眼中,啊,新聞是神性的,要有數字、要有高官、要是「本報全球獨家發現」、要有政府政策、要有名人回應、要快人一步.........這就是好新聞啦。什麼人物故事,唔該,開個BOX 400字幫我是旦寫幾筆。

我不明白,為什麼美國新聞工作者視為瑰寶、以普立茲獎作嘉許的人味故事,在香港傳媒人眼中,卻變成一句:「好悶,又係呢D窮人好慘故仔」?為什麼香港的記者,不可以從一個窮人的故事,倒轉反思現行的社會結構問題?

新聞於我來說,沒有軟硬之分,能夠觸動人心的,就是好新聞。請不要再跟我說,2020年的政府規劃藍圖據了解將會點點點,我可能明天死了也不定;也請不要告訴我,本港公廁數目由去年的一千個增加至今年的一千零一個,我想知道的,是香港有幾多人的家,小得連馬桶也放不下,他日日人有三急要跑500米去公廁解決的生活狀況。

以前,我很努力為香港人的故事奮鬥,卻遇上阻力。如今,我連這個平台也失去了。我開始反問自己,再繼續當記者,究竟為了什麼?

2009年4月5日 星期日

不習慣

返新工一周,原來,人老了,返新工是很吃力的事,最辛苦要適應新工作文化、新新聞處理方針、新工作時間、新上司同事的疑惑猜忌、踏進那個堵塞的廁所、在那個安靜得不尋常的newsroom工作至夜深……我希望我可以快點get over,保守估計,半年!

幸好今天有件事令我很開心,因為我發現公司樓下有間投注站!!!!!!明日開始,每日都要去買六合彩。

好懷念過去半年唔使做,日日發呆好時光。

2009年3月30日 星期一

告別闊太生活

沒工作7個月、沒轉工5年多,明天踏上新戰場、新NEWSROOM,十分緊張,今晚一定有得震無得瞓。我從小到大都是緊張大師,無得救!

回想過去半年,我過着闊太般生活,每天睡至日上三竿,然後上學行街買菜,晚上讀書寫感想,閒時旅行,實在奢侈(兼頹廢)。在英國,每當陽光普照,我總會昂首深呼吸,跟自己說一句:「唔使做嘢,真幸福。」

返港的兩個月搵工期,我趁空檔多做運動、看電影音樂會、閱讀、深圳購物、跟朋友聚舊。今天是我蜜月期的最後一天,我做完GYM出了一身汗後,走在街頭微風在太陽下迎面吹來,我心想:「如果永遠也不用工作就好了。」噢,六合彩啊,我寧要你也不要嫁有錢佬,那怕你說我沒大志、沒出色,從此而後,我每天都會盼望你的降臨。

不過,做到自己喜歡的工作,也是多麼幸運,我真不應該這樣大貪。好,明天,死就死啦!

插曲一段:看《禮儀師奏鳴曲》,全場不斷用紙巾抹淚,很久沒在電影院流淚了,電影情節令人想到父母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,很感人的,這幾天還是不斷想着內容,建議大家入場盡情流淚發洩。

2009年3月22日 星期日

Frost/Nixon:記者/名人

當記者的留意,Frost/Nixon是很值得一看的電影,內容有關英國名嘴David Frost,在美國尼克遜總統辭職落台後,如何透過訪問迫使尼克遜在鏡頭前向公眾承認錯誤,真人真事。Frost不是記者出身,而且訪問涉及的checkbook journalism存道德質疑,電影的重點,是表述Frost和Nixon之間的博奕張力 - 尼克遜希望透過訪問,洗脫負面形象欲在政壇重出江湖;Frost與其說他希望為美國人討回公道,更真實的似乎是他希望博得名成利就。結局當然是Frost勝出,而他訪問尼克遜的一幕的確令他名留青史。

看罷電影,我腦海突然想起小時看過的一個訪問:八九六四事件後,三色台記者訪問時任中國總理李鵬。那個訪問,大概沒有什麼人記得內容,但那位記者的笑容,卻引來當年不少社會人士的質疑概嘆。

Frost在迫使尼克遜認錯時,是沒有笑容的,更沒有靠着座位背。他用凌厲自信的目光,將身體傾前,咄咄逼人咬着不放,發出一個又一個尖銳的提問,令對方沒有喘息思考的空間,尼克遜大概抵受不住他的窮追猛打,就在那千鈞一髮,道出真心話。

記者訪問名人時,很多時都被對方的陣勢壓倒,基於各種利益考慮不敢提出具批判性的質問。我曾在訪問中向某傳媒名人連珠爆發,結果被他寸過片甲不留,我被他的發難嚇得語塞無從反擊。今天,如果再遇上他,我一定不會再亂陣腳,因為我終於明白:你發難更好,好讓我看到你的真面目。

在名人跟前,記者常作不必要的自我矮化,卻忘記了記者的地位根本就跟名人同等。記者身負民主社會賦予的第四權力,監察名人在社會的一舉一動是否合乎公眾利益。一個不懂向名人提出質疑的,根本就不是一個記者,大概只是個清談婦女專欄的鱔稿主筆。很不幸,香港的記者,很多時都落入了鱔稿圈套,尤其財經版的一眾。

Frost/Nixon這電影,讓傳媒工作者反思我們的良心。假若當日Frost以清談式節目來訪問尼克遜,尼克遜贏了公關戰,美國人引以為傲的民選總統制度,可能從此蒙羞。幸而Frost臨崖勒馬,知道訪問尼克遜的結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,結果他贏了,一夕間成為美國人心目中的英雄偶像,也忘記他的本質是個虛偽的英國人。

PS: 看罷電影,想起沒工作半年,下周再踏進Newsroom,突然手心冒汗,緊張不已。

2009年3月17日 星期二

難忍沒禮貌

返港後,發現自己更愛香港這個家,畢竟在彼邦當了minority太久,唯一難再忍受,是香港人的沒禮貌行徑。

滿頭白髮的老媽,前日跟我說了一個故事:「那天我乘地鐵,站了很久,然後有個操普通話的女人讓位給我說:『我其實一早想讓位給你,但見香港人沒有讓位的文化,便有點不好意思。在大陸,我們見到阿婆,一定會讓位的。』」

地鐵是觀摩港人眾生相的窗口,那天我在太古站,遇上一個西裝骨骨的男子,碰上了尷尬的「你行左,我又行左;你行加右,我又行右。」的場面。我說了聲對不起,那男子給我回了句:「JIP!」。(如果我是靚女,可能不會落得這個下場?) 我笑了笑,想起在外國遇上這場面,通常都是大家一起說聲oops, sorry,然後對望笑笑沒事。

打扮光鮮的港男港女,其內在的禮貌修養,很多時都表裏不一。在人來人往的中環銅鑼灣,踩腳撞膊後高傲地行過一句對不起也不說的,就是這些自以為是的專業人士。我在商場見到一推着嬰兒車的母親欲上幾級樓梯,在我跟前的數個西裝男子只作視而不見沒有出手,母親打算自己來捧起嬰兒車,我不忍心幫了一把。

當街剪指甲是我最討厭的,還有不替人推門當後來人透明的自私舉操,都是香港獨有超級沒禮貌之經典。只是香港人去到外國,又會突然間Thank you前、Thank you後。勢利,是好無禮貌、好無品的,香港人,明乎?

與柏林戀愛 - 遊記之二

愛上德國柏林,是因為很佩服德國人面對歷史的胸襟和勇氣。

柏林的大街小巷,都有一種很沉重的歷史感,香港人大多受不了,但我卻很想追尋揭開它的一段段往事。我遊歷柏林時,碰上二戰集中營解放紀念日,國家機關全部下半旗致哀。由國會大樓步行5分鐘,那個如中環般的心臟地段,建了一個紀念二戰大屠殺的紀念碑 - 那不是一個大大的標誌銅像,紐約建築藝術家Peter Eisenman,設計了2711個灰色的立方體,散落在地段的不同角落。在立方體中間前行,就如走進了墳墓,讓遊人在藝術中,領會那段黑暗歷史的殘酷與無情。

柏林到處都是藝術與歷史的mix & match,猶太人博物館其中一室的設計故意加入涼氣,令人不寒而慄。博物館是德國人用來肯定猶太人的成就、否定希特拉的「低等民族」之說。希特拉當年殘虐猶太人的罪行徹底曝光,德國人今天用「暴君」一詞來形容當日的國家元首。博物館字裏行間的描述,看得出德國人因為當年的暴行,至今仍不能昂首闊步。博物館的商店,沒有納粹紀念品、希特拉肖像出售,看得出德國人很認真、很嚴肅的對待歷史,不像新中國的A貨市場,到處兜售文革紅色物品和毛主席紀念章,令人質疑:文革的傷痛,在經濟騰飛的新中國,又再有幾多人認真思索?

柏林另一段歷史回憶,就是東西德分隔至統一的階段。冷戰時期共產統治下的東德人,出盡法寶越過圍牆,有人挖地下隧道、用降幅傘、汽車裝暗格。我最佩服的,是一名西德男子,欲接回東德的女友同聚,先在西德結識一名貌似其女友的女子,假裝跟她相愛帶她到東德旅行。其後男人在酒店盜取「假女友」的證件,交予他真正女友用以過關,結果兩人成功返回西德團聚,卻可憐那名「假女友」被騙財騙色。在一個又一個的逃亡故事中,我們看到人性掙扎求存的勇敢、創意和堅定。

柏林圍牆倒下的一幕,觸動全球人心,尤其那是在八九六四之後,德國在沒流過一滴血下體現了和平民主。在柏林圍牆倒下20年,來到柏林,心情是有點激動的。後來有德國人告訴我,20年後的今天,他們着眼的,已不再是那道激情,而是如何擺脫20年來也消滅不了的那道東西德經濟鴻溝。

因為二戰,德國人世世代代背負沉重的歷史包袱,心胸狹窄的人,只會批評他們是殺人民族;心胸廣闊的,自會懂得欣賞他們面對歷史的正面看待態度。尊重歷史,不是很多國家能夠做到,看看日本,還有它那討厭的靖國神社。下次到東京,走進靖國神社的博物館看看,便會明白。

瑞士與港女 - 遊記之一

返港前夕,遊歷歐洲1個月,先後到法國巴黎、荷蘭阿姆斯特丹、瑞士及德國。最討厭的,出乎意料竟是香港人最愛的瑞士;最愛的,竟又是香港人嘆悶的德國柏林。

旅行追尋的是很Subjective的感覺,人大了,旅行於我來說,不單只是「嘩,好靚」、「嘩,好玩好抵買」,而是追逐與另一個國家人民的緣份。說得具體點,旅行就是深入體會異國的風土人情、歷史文化,呼吸另一個國度的生活氣味。

不喜歡瑞士,因為我在紅白的十字旗下,找不着什麼歷史底蘊。瑞士在過去的世紀中,因為「中立國」的定位,沒經歷戰火洗禮,戰後更是刻意與歐美各國保持距離,至今仍非歐盟成員國,加入聯合國也是2002年的事。瑞士的中立角色,令它沒有什麼鮮明具體的性格立場,也欠經練風霜。不論是首都伯恩、抑或日內瓦蘇黎世,都沒有一家辦得出色的博物館。國家歷史文化博物館的展品表述鬆散、沒有明確主題、章法混亂,令付出10歐元的遊客失望而回。

瑞士中立國角色的最大益處,是令國內經濟在戰後持續蓬勃,這是瑞士銀行業名震國際的原因。正因為金融業成為國家的導航,國內物價指數繼而不斷攀升,比起全球其他地區,瑞士的物價至今已昂貴至不合理的水平。以著名的BIG MAC指數來度量,一個麥記套餐平均80至90港元,較倫敦的60至70港元還要昂貴。遊客要登上著名景點少女峰,須付1500港元,那是一個令人肉赤的價錢,但來到了,也唯有忍痛被宰。

瑞士是個沒有乞丐的國家。它也沒有一種獨特的語言、出名的佳餚菜色。它聞名的,是數十萬元一隻的手錶、冷冰冰的軍刀,比較具生活氣息的,是它的巧克力,平的貴的都很好吃。它的湖泊山景的確很美。在湖邊過着悠閒生活的瑞士人,對你永遠不會太熱情。

我忽發奇想:香港人喜歡瑞士,難道因為覺得它具「港女」的影子?外表漂亮、打扮光鮮、物質主義?但我卻討厭它沒有內涵、沒有性格、沒有經歷風霜。

記得我臨出發前,我的多名英國同學知道我要到瑞士,立即質問:「為什麼要去瑞士?又貴又沒東西看?」我答:「香港人多說是個漂亮地方。」如今我明白了,這次真後悔沒聽英國佬的話。

2009年3月11日 星期三

Miss,早晨

我決定再寫BLOG! 原因?要訓練思考文筆。但在此聲明,這個BLOG只供我的朋友看,若你不是我的朋友,對不起,沒什麼跟你分享。

從英國回港1個月,搵工同時做兼職過日神,其中一份工作,是當小學代課老師。

我任教的是一家專供少數族裔讀的小學,每天踏進校門,一群朱古力小豆丁便會主動走過來打招呼:「Good morning Miss。」他們很Hyper、很搗蛋、很頑皮,具所有小朋友的天性。這兒甚少架着厚眼鏡的小人兒,「老積」這個香港專用詞完全用不上來形容他們。

我代教的小二甲班,從其他老師口中得知,是全校最難攪的一班,學生總愛不停說話,嘈吵得很。校方為了收拾學生,固意將班房設在校長室旁邊,以為有校長巡邏可起下馬威,但據聞效用甚微。我做足心理準備,以班主任姿態迎戰。

行入課室,自我介紹一輪,學生對我很好奇,安靜了5分鐘後,聲音便從四方八面傳入我的耳朵。我唯有說:「children, please keep quiet。」沒有什麼人理會,我忙着點名、收功課,心想:「嘈便嘈吧,又不是拆天,反正愛說話是小朋友的天性,由得你們。」

中文課,我在堂上跟他們溫習詞語,默書的過程學生非常安靜合作,默完齊齊大叫:「Easy。」我被小孩的天真率性逗得哈哈大笑,便跟他們笑道:「好啦,邊個取得100分就有貼紙。」小孩立即起哄跟我討價還價:「95分都應該有。」人人你一句我一句,班房頓時吵鬧起來,就在此時,校長在門外經過,狠狠的把我看了一眼。

小息時,校長來教員室跟我說:「不可以讓學生嘈的,秩序是很重要你知道嗎?你再讓學生嘈的話,我想我要找另一位代課老師。」我笑笑,不置可否。此時,耳朵傳來訓導主任在操場上,拿着米高峰大聲咆哮:「Children, no running!」我的腦海閃過:Running,究竟何罪之有?

因為校長的話,翌日上課我帶着沉重壓力,被炒事小,連累介紹我入職的舊同學事大,於是唯有扭曲個性和面容,一入班房便將自己變成潑婦,有事沒事大駡一輪(就如那家學校的大部分老師一樣)。學生見我變成瘋婦,嚇得不敢作聲,校長在這時經過,見鴉雀無聲,其後「讚賞」了我一句:「今天很好,謝謝你。」原來,「好老師」的定義,是把學生收拾得貼貼服服。

午飯時,我一個人走在校園,看見學生被罰在班房,在老師看管下一聲不響吃飯,我想起監獄風雲;另一個班房的老師,高聲尖叫大駡某學生沒交功課不守時不斷說話KEEP RUNNING,突然間,我發現自己從未如此討厭過學校。我發足奔往下層,在那個沒有老師看守的班房裏,學生們嘻嘻哈哈走來問我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「我請你吃一件CHAPATI?」就這樣,我吃了平生首件用報紙包着,滿布油墨的CHAPATI,那是我代課一周,最開心的一刻。

我年少時,是小學班長、老師愛將,因為我守校規,老師說一我不會道二、功課永遠交齊、努力讀書。我曾自以為得老師的寵愛,長大後就多麼叻、多麼成功,直至我出來社會做事,我才發現,一個太守規矩的人,就等同沒有創意、欠獨立思考、膽識和冒險精神。這是我我當了記者之後才明白的,因為我的上司曾說:「你的缺點就是太乖了。」

為什麼我們的教育制度,就旨在訓練一個乖乖的yes man,而非一個有批判思想、獨立思考、明辨是非能力的賢才?教育的崇高理念,為什麼不是因才施教,而是倒模鑄造機器?

香港的教育制度,實在很失敗。教育界的所謂「精英」,沒有因應學生的天性、才能、資質而讓他們成才,反之只會將中國人的規矩框框,僵化地、不經思索地、落伍地套用在所有學生身上。難道教育的理想,就只狹義的等同No Running?小朋友長大後,難得就只記得小學生活是No Running,而不是開開心心、自由自在地在午飯時間跟朋友仔吃飯?亳無包袱地在操場上飛舞奔馳?

我並非否定紀律的重要,但香港的教育工作者,何不停下來深思一下 - 何謂矯枉過正?何謂教育理念?何謂校園生活?何謂教育使命?

人生最開心,就是在學校的十多載!我不會忘記,小息時跳橡筋繩、打尖買紫菜、跳飛機跌倒的愉快歲月。如果,當年我懂得反叛,或許我的校園生活,會如一幅狂放的潑墨畫般,更多姿多采。

2009年1月18日 星期日

暫別

離開英國兩周了,回港前遊走歐洲,一個人在嚴寒天氣下拿着大包小包、身上大衣沾滿污垢,流浪對我這個師奶可不是易事。

總結英國的短暫生活,大部分時間我都是一人渡過:一人看書、購物、步行、上學上班、寫文章、思考,我很習慣一個人的時光,在那個熟悉的空間,想通了前路、寫作的方向、生活的模式、做人處世的堅持。而那空間,是容不下其他人的。

30歲正處於人生的十字路口,能夠在這個時候停下來,原來是那麼重要。我很珍惜上天賦予的自由,讓我在生命最迷惘之時,於孤寂中找到出路。

過去的20多篇文章,是我在彼邦的一些體會和觀察,我想我還有很多沒寫未寫,但人離開了英國,就再寫不出什麼了。或許,回港後,再有興緻的話,那就在這個網誌,寫寫我對香港社會的感覺。

很多謝你花時間看我的網誌,這是我訓練自己寫作的平台。我發現,原來我的寫作還是十分幼嫩,日後仍要多多磨練。

M on the Thames暫時休筆,有緣再會。

2009年1月3日 星期六

討厭的鄰居

我那個超級討厭的鄰居上海仔終於搬走了,今天我和我的好友、利比亞靚仔忍不住大數他的不是。

罪行1:沒公德心
他很喜歡煮飯,而且煮得好認真那種。每次他煮完,爐頭都被昏黑,但他永遠不會清潔。飲完的汽水樽掉在地上、麵包屑隨處也是、吃完的蘋果芯掉在垃圾桶旁邊的地上、碗筷不洗佔整個碗盤、吃完飯永遠不抹桌。利比亞人說:「他簡直把我們趕出廚房。」

利比亞人曾經寫過一張字條,叫大家保持清潔,但上海仔當沒事,還問:「誰寫的。」我試過在他面前吸塵抹地,他沒有反應。 我叫他清潔一下,他走開。

他很喜歡叫一個台灣仔朋友來吃飯,兩個人煮飯時佔用所有爐頭,我們往往要等上1個多小時才有位用。一次我實在餓得很,便衝入廚房用英文說:「have you guys finished?」

對不起,我實在很討厭沒公德心的人,因為我有潔癖。今天他走了,我和利比亞人大肆清潔,累得不得了。

罪行2:不尊重他人
他的英文差得很,他那家大學要他先修一個英文班,合格才可讀碩士。他早前要交一份重要的功課,要我批改好能合格(否則要執包袱),那我幫他擬了一個綱領。之後那個晚上,他不斷拍我房門問這問那,到他拍第三次時,我決定不開。

後來,我問他那功課如何,他說:「過了。」可他從沒有跟我說聲謝謝。

廚房的電燈壞了,他又來找我;宿費不明白,又來拍門,原因?他不懂說英文,不會跟人溝通。那天他病了,晨早起來拍所有人的門,要我們替他打電話預約看醫生。利比亞人很好,決定陪他去診所,他卻叫我跟他一起去,原因是我會說英文。天!我當然拒絕他。 利比亞人最討厭他,就是當我在場時他不說英文,覺得很不被尊重。

利比亞人說,他很害怕再跟中國人同屋,因為,中國人真的很污糟。

上海仔的故事,我跟留英的朋友分享過很多次,每個人聽完,反應都是:「大陸人,出晒名啦,一點也不奇怪。」唉!小心。

2009年1月1日 星期四

超市百態

我媽在香港每天的生活,就是遊走惠康、百佳、吉之島、UNY格價,我一直覺得她十分無聊。如今一個人在英國,為了慳錢,自然就成了M師奶,始發現格價原來是件很重要的事。在不知名雜貨店售價1鎊的牙膏,在Boots卻賣2鎊多;Boots的3 for 2優惠,有時又比大超市Sainsbury's的平一半。嘩,立即入貨,不要講笑。師奶症發作,我拿着4大袋食用品行回宿舍時,不知幾痛恨自己是女人。

不用工作漫遊超級市場,的確樂趣無窮,也是體驗地方文化和老百姓生活的一個好渠道。當你見到雪櫃一塊塊硬似鐵餅的pizza,總懷疑鬼佬個胃是不是有問題,這樣一塊東西也可以嚥下;當你看見貨架上幾十種不同的意大利粉醬,總奇怪為什麼每樽貌似茄汁的東西,卻可以有那麼多不同變化;當你見到雪櫃的雞翼如此便宜,總不明白為何英國人不吃雞翼只吃雞胸。

我曾赴美國旅行4次。美國的超市都比英國大,可以用巨型來形容,最深印象,是超市裏的美國人,經常主動來跟我搭訕:「這樽維他命丸你有吃過嗎,很好的。」、「這個水壺如何用?」有時他們又會跟你談些無聊事:「我很喜歡你件衫。」、「你是旅客麼?來美國幾耐?」超市成了美國師奶的消磨時間好去處。我在美居住的好友說,她已習慣每次到超市,跟陌生人停下來談話的生活文化。

香港百佳、UNY,滿是試食攤檔,走進去可聽見售貨員的叫喊、煮食爐啫啫油煙四吃,還有一班師奶大笑大叫(例如我阿媽):「嘩好食,阿女,快過來食件。」、「平D啦,送多條毛巾啦衰鬼。」香港的超市,是主婦們領悟柴米油鹽醬缸藝術之地,充滿老百姓生活的濃濃氣息。

可是在英國的超市,我從來未遇過陌生人跟我閒聊,沒有試食、更沒有師奶大叫的場面。Ladies and Gentlemen都很專心選購自己要買的東西,然後在付款處排長龍,沒有任何怨言。(香港人通常會爆幾句粗,可這兒的人一定不會,他們視排隊為生活必需環節,而且他們是Ladies and Gentlemen)有次排我前面的阿伯忘記了EPS CARD密碼,試了一張再試第二、第三張也不行,之後又重頭再試第一、二、三張,收銀員一句聲也沒出,我身後的長龍,沒有人哼一句,大家就只用沉默來抑制內心的焦躁,終於阿伯用了20分鐘,對,是20分鐘,才成功記起他的密碼。收銀員之後逐一向顧客說:「I am sorry to keep you waiting。」

就如我以前所言,有紀律、有教養的英國人是摸不透、看不清的。英國的超市,沒有香噴噴的煎雞味、也沒有嘩哈哈的爽朗笑聲,就連背景音樂,都沒有一首。

無聊乏味weather talk

小學一年級英文課本,John問Mary:「How are you? 」Mary答:「Fine, thanks.」可是現實世界,如果你是Mary,而John又是一個欲跟你建立友誼的外國人,那你千萬不要跟他說完fine thanks就逃之夭夭,那是很不禮貌的。外國人口中的How are you是跟你打開話題的引子,就如我們香港人說:「點呀,搞邊科呀今日。」聽到How are you,就是發揮吹水本能的時候。

我在澳洲一家專供鬼佬住的大學宿舍寄宿時,每當在走廊聽到How are you,便會停下來說說近況,如:'I am good. I will be meeting my friend soon.' 他們會追問:wow great, is your friend from HK as well? 那我又跟他們說一輪,之後又到我問他們How are you,他們又會吹一些如「我昨晚飲到醉醺醺,今日好辛苦。」之類的,話題結束,通常都是:「I'll see you in the pub tonight。」

同澳洲人打開話題沒什麼難度,但跟英國人,我卻不知所措。

同樣一句How are you?他們答你的是:「天氣好冷呀,今朝出完太陽又落雨,你話是不是?」正如林行止60年代讀書時的描述,英國人跟你談話,不時都會以反問方式來索取你的認同,就是那句「isn't it?」。Lovely weather isn't it? Gloomy today isn't it?我通常會很直接答一句:「yes I hate the UK weather」,之後就感覺到有一點.......不禮貌? 因為,對方通常會預計你,反問他一句isn't it的。而兩者之間的isn't it就好像耍太極一樣,糾纏數分鐘至數十分鐘。

英國人說話從來都不是很直接,這就是令我覺得難以捉摸之處。表面上,他們永遠彬彬有禮、風度翩翩,句句話都是讚美你,如lovely, gorgeous, great, fantastic........但問題是,他們是否表裏不一卻難以得知。當我很直接告訴他們一些感覺時,例如「你不幫我找屋,我會很擔心。」他們聽後會很緊張地道:「不要擔心,真的希望你不要擔心。」有時我覺得,在英國人面前太straight forward流露自己,反令他們不舒服。

英國人跟泛泛之交,也絕不題輕易提起私生活,那可能就是他們尊重的privacy吧。那天我到伯明翰探望一位中國朋友,他的英國友人也在,他跟我打開話題的方法,是不斷問:「你剛才搭乘的火車舒服嗎?多人嗎?有沒有位坐?火車有沒有遲到?」當我嘗試以跟澳洲人溝通的方式跟他打開話匣子時,他只是聽我說,沒追問什麼、也不置可否,只是一味yes, right, okay。

英國人拘謹、內斂、說話間接的溝通方式,令我有點摸不着頭腦。他們的優點,例如有禮貌、有紀律、有公德心,我卻非常欣賞。但有一點,我實在不敢說,那就是他們所謂之「話天氣」情趣。究竟是我沒有幽默感,還是他們太無聊?文化差異,說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