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30日 星期一

告別闊太生活

沒工作7個月、沒轉工5年多,明天踏上新戰場、新NEWSROOM,十分緊張,今晚一定有得震無得瞓。我從小到大都是緊張大師,無得救!

回想過去半年,我過着闊太般生活,每天睡至日上三竿,然後上學行街買菜,晚上讀書寫感想,閒時旅行,實在奢侈(兼頹廢)。在英國,每當陽光普照,我總會昂首深呼吸,跟自己說一句:「唔使做嘢,真幸福。」

返港的兩個月搵工期,我趁空檔多做運動、看電影音樂會、閱讀、深圳購物、跟朋友聚舊。今天是我蜜月期的最後一天,我做完GYM出了一身汗後,走在街頭微風在太陽下迎面吹來,我心想:「如果永遠也不用工作就好了。」噢,六合彩啊,我寧要你也不要嫁有錢佬,那怕你說我沒大志、沒出色,從此而後,我每天都會盼望你的降臨。

不過,做到自己喜歡的工作,也是多麼幸運,我真不應該這樣大貪。好,明天,死就死啦!

插曲一段:看《禮儀師奏鳴曲》,全場不斷用紙巾抹淚,很久沒在電影院流淚了,電影情節令人想到父母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,很感人的,這幾天還是不斷想着內容,建議大家入場盡情流淚發洩。

2009年3月22日 星期日

Frost/Nixon:記者/名人

當記者的留意,Frost/Nixon是很值得一看的電影,內容有關英國名嘴David Frost,在美國尼克遜總統辭職落台後,如何透過訪問迫使尼克遜在鏡頭前向公眾承認錯誤,真人真事。Frost不是記者出身,而且訪問涉及的checkbook journalism存道德質疑,電影的重點,是表述Frost和Nixon之間的博奕張力 - 尼克遜希望透過訪問,洗脫負面形象欲在政壇重出江湖;Frost與其說他希望為美國人討回公道,更真實的似乎是他希望博得名成利就。結局當然是Frost勝出,而他訪問尼克遜的一幕的確令他名留青史。

看罷電影,我腦海突然想起小時看過的一個訪問:八九六四事件後,三色台記者訪問時任中國總理李鵬。那個訪問,大概沒有什麼人記得內容,但那位記者的笑容,卻引來當年不少社會人士的質疑概嘆。

Frost在迫使尼克遜認錯時,是沒有笑容的,更沒有靠着座位背。他用凌厲自信的目光,將身體傾前,咄咄逼人咬着不放,發出一個又一個尖銳的提問,令對方沒有喘息思考的空間,尼克遜大概抵受不住他的窮追猛打,就在那千鈞一髮,道出真心話。

記者訪問名人時,很多時都被對方的陣勢壓倒,基於各種利益考慮不敢提出具批判性的質問。我曾在訪問中向某傳媒名人連珠爆發,結果被他寸過片甲不留,我被他的發難嚇得語塞無從反擊。今天,如果再遇上他,我一定不會再亂陣腳,因為我終於明白:你發難更好,好讓我看到你的真面目。

在名人跟前,記者常作不必要的自我矮化,卻忘記了記者的地位根本就跟名人同等。記者身負民主社會賦予的第四權力,監察名人在社會的一舉一動是否合乎公眾利益。一個不懂向名人提出質疑的,根本就不是一個記者,大概只是個清談婦女專欄的鱔稿主筆。很不幸,香港的記者,很多時都落入了鱔稿圈套,尤其財經版的一眾。

Frost/Nixon這電影,讓傳媒工作者反思我們的良心。假若當日Frost以清談式節目來訪問尼克遜,尼克遜贏了公關戰,美國人引以為傲的民選總統制度,可能從此蒙羞。幸而Frost臨崖勒馬,知道訪問尼克遜的結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,結果他贏了,一夕間成為美國人心目中的英雄偶像,也忘記他的本質是個虛偽的英國人。

PS: 看罷電影,想起沒工作半年,下周再踏進Newsroom,突然手心冒汗,緊張不已。

2009年3月17日 星期二

難忍沒禮貌

返港後,發現自己更愛香港這個家,畢竟在彼邦當了minority太久,唯一難再忍受,是香港人的沒禮貌行徑。

滿頭白髮的老媽,前日跟我說了一個故事:「那天我乘地鐵,站了很久,然後有個操普通話的女人讓位給我說:『我其實一早想讓位給你,但見香港人沒有讓位的文化,便有點不好意思。在大陸,我們見到阿婆,一定會讓位的。』」

地鐵是觀摩港人眾生相的窗口,那天我在太古站,遇上一個西裝骨骨的男子,碰上了尷尬的「你行左,我又行左;你行加右,我又行右。」的場面。我說了聲對不起,那男子給我回了句:「JIP!」。(如果我是靚女,可能不會落得這個下場?) 我笑了笑,想起在外國遇上這場面,通常都是大家一起說聲oops, sorry,然後對望笑笑沒事。

打扮光鮮的港男港女,其內在的禮貌修養,很多時都表裏不一。在人來人往的中環銅鑼灣,踩腳撞膊後高傲地行過一句對不起也不說的,就是這些自以為是的專業人士。我在商場見到一推着嬰兒車的母親欲上幾級樓梯,在我跟前的數個西裝男子只作視而不見沒有出手,母親打算自己來捧起嬰兒車,我不忍心幫了一把。

當街剪指甲是我最討厭的,還有不替人推門當後來人透明的自私舉操,都是香港獨有超級沒禮貌之經典。只是香港人去到外國,又會突然間Thank you前、Thank you後。勢利,是好無禮貌、好無品的,香港人,明乎?

與柏林戀愛 - 遊記之二

愛上德國柏林,是因為很佩服德國人面對歷史的胸襟和勇氣。

柏林的大街小巷,都有一種很沉重的歷史感,香港人大多受不了,但我卻很想追尋揭開它的一段段往事。我遊歷柏林時,碰上二戰集中營解放紀念日,國家機關全部下半旗致哀。由國會大樓步行5分鐘,那個如中環般的心臟地段,建了一個紀念二戰大屠殺的紀念碑 - 那不是一個大大的標誌銅像,紐約建築藝術家Peter Eisenman,設計了2711個灰色的立方體,散落在地段的不同角落。在立方體中間前行,就如走進了墳墓,讓遊人在藝術中,領會那段黑暗歷史的殘酷與無情。

柏林到處都是藝術與歷史的mix & match,猶太人博物館其中一室的設計故意加入涼氣,令人不寒而慄。博物館是德國人用來肯定猶太人的成就、否定希特拉的「低等民族」之說。希特拉當年殘虐猶太人的罪行徹底曝光,德國人今天用「暴君」一詞來形容當日的國家元首。博物館字裏行間的描述,看得出德國人因為當年的暴行,至今仍不能昂首闊步。博物館的商店,沒有納粹紀念品、希特拉肖像出售,看得出德國人很認真、很嚴肅的對待歷史,不像新中國的A貨市場,到處兜售文革紅色物品和毛主席紀念章,令人質疑:文革的傷痛,在經濟騰飛的新中國,又再有幾多人認真思索?

柏林另一段歷史回憶,就是東西德分隔至統一的階段。冷戰時期共產統治下的東德人,出盡法寶越過圍牆,有人挖地下隧道、用降幅傘、汽車裝暗格。我最佩服的,是一名西德男子,欲接回東德的女友同聚,先在西德結識一名貌似其女友的女子,假裝跟她相愛帶她到東德旅行。其後男人在酒店盜取「假女友」的證件,交予他真正女友用以過關,結果兩人成功返回西德團聚,卻可憐那名「假女友」被騙財騙色。在一個又一個的逃亡故事中,我們看到人性掙扎求存的勇敢、創意和堅定。

柏林圍牆倒下的一幕,觸動全球人心,尤其那是在八九六四之後,德國在沒流過一滴血下體現了和平民主。在柏林圍牆倒下20年,來到柏林,心情是有點激動的。後來有德國人告訴我,20年後的今天,他們着眼的,已不再是那道激情,而是如何擺脫20年來也消滅不了的那道東西德經濟鴻溝。

因為二戰,德國人世世代代背負沉重的歷史包袱,心胸狹窄的人,只會批評他們是殺人民族;心胸廣闊的,自會懂得欣賞他們面對歷史的正面看待態度。尊重歷史,不是很多國家能夠做到,看看日本,還有它那討厭的靖國神社。下次到東京,走進靖國神社的博物館看看,便會明白。

瑞士與港女 - 遊記之一

返港前夕,遊歷歐洲1個月,先後到法國巴黎、荷蘭阿姆斯特丹、瑞士及德國。最討厭的,出乎意料竟是香港人最愛的瑞士;最愛的,竟又是香港人嘆悶的德國柏林。

旅行追尋的是很Subjective的感覺,人大了,旅行於我來說,不單只是「嘩,好靚」、「嘩,好玩好抵買」,而是追逐與另一個國家人民的緣份。說得具體點,旅行就是深入體會異國的風土人情、歷史文化,呼吸另一個國度的生活氣味。

不喜歡瑞士,因為我在紅白的十字旗下,找不着什麼歷史底蘊。瑞士在過去的世紀中,因為「中立國」的定位,沒經歷戰火洗禮,戰後更是刻意與歐美各國保持距離,至今仍非歐盟成員國,加入聯合國也是2002年的事。瑞士的中立角色,令它沒有什麼鮮明具體的性格立場,也欠經練風霜。不論是首都伯恩、抑或日內瓦蘇黎世,都沒有一家辦得出色的博物館。國家歷史文化博物館的展品表述鬆散、沒有明確主題、章法混亂,令付出10歐元的遊客失望而回。

瑞士中立國角色的最大益處,是令國內經濟在戰後持續蓬勃,這是瑞士銀行業名震國際的原因。正因為金融業成為國家的導航,國內物價指數繼而不斷攀升,比起全球其他地區,瑞士的物價至今已昂貴至不合理的水平。以著名的BIG MAC指數來度量,一個麥記套餐平均80至90港元,較倫敦的60至70港元還要昂貴。遊客要登上著名景點少女峰,須付1500港元,那是一個令人肉赤的價錢,但來到了,也唯有忍痛被宰。

瑞士是個沒有乞丐的國家。它也沒有一種獨特的語言、出名的佳餚菜色。它聞名的,是數十萬元一隻的手錶、冷冰冰的軍刀,比較具生活氣息的,是它的巧克力,平的貴的都很好吃。它的湖泊山景的確很美。在湖邊過着悠閒生活的瑞士人,對你永遠不會太熱情。

我忽發奇想:香港人喜歡瑞士,難道因為覺得它具「港女」的影子?外表漂亮、打扮光鮮、物質主義?但我卻討厭它沒有內涵、沒有性格、沒有經歷風霜。

記得我臨出發前,我的多名英國同學知道我要到瑞士,立即質問:「為什麼要去瑞士?又貴又沒東西看?」我答:「香港人多說是個漂亮地方。」如今我明白了,這次真後悔沒聽英國佬的話。

2009年3月11日 星期三

Miss,早晨

我決定再寫BLOG! 原因?要訓練思考文筆。但在此聲明,這個BLOG只供我的朋友看,若你不是我的朋友,對不起,沒什麼跟你分享。

從英國回港1個月,搵工同時做兼職過日神,其中一份工作,是當小學代課老師。

我任教的是一家專供少數族裔讀的小學,每天踏進校門,一群朱古力小豆丁便會主動走過來打招呼:「Good morning Miss。」他們很Hyper、很搗蛋、很頑皮,具所有小朋友的天性。這兒甚少架着厚眼鏡的小人兒,「老積」這個香港專用詞完全用不上來形容他們。

我代教的小二甲班,從其他老師口中得知,是全校最難攪的一班,學生總愛不停說話,嘈吵得很。校方為了收拾學生,固意將班房設在校長室旁邊,以為有校長巡邏可起下馬威,但據聞效用甚微。我做足心理準備,以班主任姿態迎戰。

行入課室,自我介紹一輪,學生對我很好奇,安靜了5分鐘後,聲音便從四方八面傳入我的耳朵。我唯有說:「children, please keep quiet。」沒有什麼人理會,我忙着點名、收功課,心想:「嘈便嘈吧,又不是拆天,反正愛說話是小朋友的天性,由得你們。」

中文課,我在堂上跟他們溫習詞語,默書的過程學生非常安靜合作,默完齊齊大叫:「Easy。」我被小孩的天真率性逗得哈哈大笑,便跟他們笑道:「好啦,邊個取得100分就有貼紙。」小孩立即起哄跟我討價還價:「95分都應該有。」人人你一句我一句,班房頓時吵鬧起來,就在此時,校長在門外經過,狠狠的把我看了一眼。

小息時,校長來教員室跟我說:「不可以讓學生嘈的,秩序是很重要你知道嗎?你再讓學生嘈的話,我想我要找另一位代課老師。」我笑笑,不置可否。此時,耳朵傳來訓導主任在操場上,拿着米高峰大聲咆哮:「Children, no running!」我的腦海閃過:Running,究竟何罪之有?

因為校長的話,翌日上課我帶着沉重壓力,被炒事小,連累介紹我入職的舊同學事大,於是唯有扭曲個性和面容,一入班房便將自己變成潑婦,有事沒事大駡一輪(就如那家學校的大部分老師一樣)。學生見我變成瘋婦,嚇得不敢作聲,校長在這時經過,見鴉雀無聲,其後「讚賞」了我一句:「今天很好,謝謝你。」原來,「好老師」的定義,是把學生收拾得貼貼服服。

午飯時,我一個人走在校園,看見學生被罰在班房,在老師看管下一聲不響吃飯,我想起監獄風雲;另一個班房的老師,高聲尖叫大駡某學生沒交功課不守時不斷說話KEEP RUNNING,突然間,我發現自己從未如此討厭過學校。我發足奔往下層,在那個沒有老師看守的班房裏,學生們嘻嘻哈哈走來問我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「我請你吃一件CHAPATI?」就這樣,我吃了平生首件用報紙包着,滿布油墨的CHAPATI,那是我代課一周,最開心的一刻。

我年少時,是小學班長、老師愛將,因為我守校規,老師說一我不會道二、功課永遠交齊、努力讀書。我曾自以為得老師的寵愛,長大後就多麼叻、多麼成功,直至我出來社會做事,我才發現,一個太守規矩的人,就等同沒有創意、欠獨立思考、膽識和冒險精神。這是我我當了記者之後才明白的,因為我的上司曾說:「你的缺點就是太乖了。」

為什麼我們的教育制度,就旨在訓練一個乖乖的yes man,而非一個有批判思想、獨立思考、明辨是非能力的賢才?教育的崇高理念,為什麼不是因才施教,而是倒模鑄造機器?

香港的教育制度,實在很失敗。教育界的所謂「精英」,沒有因應學生的天性、才能、資質而讓他們成才,反之只會將中國人的規矩框框,僵化地、不經思索地、落伍地套用在所有學生身上。難道教育的理想,就只狹義的等同No Running?小朋友長大後,難得就只記得小學生活是No Running,而不是開開心心、自由自在地在午飯時間跟朋友仔吃飯?亳無包袱地在操場上飛舞奔馳?

我並非否定紀律的重要,但香港的教育工作者,何不停下來深思一下 - 何謂矯枉過正?何謂教育理念?何謂校園生活?何謂教育使命?

人生最開心,就是在學校的十多載!我不會忘記,小息時跳橡筋繩、打尖買紫菜、跳飛機跌倒的愉快歲月。如果,當年我懂得反叛,或許我的校園生活,會如一幅狂放的潑墨畫般,更多姿多采。